两个男人在一起都能干嘛

　　顶着个泡面头，一脸睡眼惺忪模样的吴镇宇，如果严肃起来，那就是用枪抵着张智霖的脖子厉声喝道：

　　“这里香港地盘我说了算，你别TM乱动。”

　　在邱礼涛最新的[泄密者]里，吴镇宇和张智霖这两个港片老面孔都演的警察，只不过一个是吊儿郎当的香港警察，另一个是一板一眼的马来西亚警察。

　　一个正中年危机、家庭破灭边缘，等着办离婚；另一个则是刚准备走入婚姻，对事业仍怀着风风火火的热爱。

　　就是这两个性情与追求都不大一样的男人，在[泄密者]里构成了一种对抗又合作的双主角关系。

　　两人要一起合作查案，关于神秘的「泄密者」组织，关于大药厂背后的阴谋；

　　但两人又理念不同，对真相的探寻方式，不同利益价值观的碰撞、权衡，让两人的关系走向成了电影的一大看点。

　　?[泄密者]里的吴镇宇和张智霖

　　[泄密者]的宣传里，总会提上一句“纯正港味儿”，亦敌亦友的双男主设定，在港片里，是“港味儿”。

　　在现在各式的男人戏里，又常常成为“基情四射”的CP来源。

　　02年，[无间道]横空出世，重新改写了香港警匪片几十年的面貌和脉络。

　　天台之上，一个西装革履，面容光亮，眼神里尽是锋利和自信，一个皮衣牛仔，粗犷沧桑，眼睛里有光，也有寂寥。

　　“给我一个机会，我以前没得选，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。”

　　--“对不起，我是警察。”

　　--“谁知道？”

　　两人都是卧底，一个是在黑道流血流泪、却无人知的“警察”，一个是在警局混得风生水起的“黑道”。

　　?[无间道]的天台一场，梁朝伟和刘德华分别扮演的卧底

　　两人身份对调带来的戏剧冲突，是电影的核心，也在天台对峙这场戏上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。

　　以枪抵头，立场对调，身份迷局，即使看似相同，港片里的双男主关系也再不是30年前林岭东拍[龙虎风云]的时候了。

　　[龙虎风云]也是卧底游戏，有着被后来无数港片，甚至被昆汀学了去的互相以枪抵头场景。

　　?[龙虎风云]里的周润发和李修贤

　　但那时候的双男主，仍然讲的一个「江湖义气」或言「兄弟情义」。

　　80年代，周润发和李修贤这对黄金搭档，从[龙虎风云]里的黑道和卧底，演到[喋血双雄]里的警察和杀手。

　　都逃不了“忠肝义胆”四个字。

　　80年代的港片，随着类型片的成熟，涌现出了大批主打双男主的黑帮片、警匪片。

　　吴宇森拍[英雄本色]，小马哥一袭风衣，双手执枪，英雄孤胆，闯入饭局为落狱的兄弟报仇。

　　意气风发时，他们是彼此信任的最佳搭档；虎落平阳之际，他蛰伏三年，只为等待兄弟一起重头开始。

　　?[英雄本色]里的周润发和狄龙

　　[喋血双雄]里，一个是受排挤的警察，一个是被黑道追杀的杀手。

　　同时被逼入绝境，他们选择了背离命运、坦诚相见，肝胆相照、而一起并肩作战。

　　?[喋血双雄]里的周润发和李修贤

　　这种江湖浪子般的兄弟死生情义，到了90年代，就已经不再适宜。

　　这时候，是杜家班的银河映像时代。

　　[暗花]里，梁朝伟和刘青云的双男主，两人都阴冷，两人都够狠，两人又都在局中无法自控。

　　共性虽多，但他们又彼此对峙，你死我活的对立中，最后又是相同的困兽犹斗和棋子命运。

　　?[暗花]里的梁朝伟和刘青云

　　[暗战]里，刘青云和刘德华，仍然是棋逢对手，双雄对抗，但猫捉鼠的游戏里，关系又渐渐化为亦敌亦友，惺惺相惜。

　　?[暗战]里的刘青云和刘德华

　　再往后，到[无间道]、[狗咬狗]，反正再也不是肝胆相照、铁血柔情的黑色双雄了。

　　或对抗或合作的两人关系里，更多的有了一些宿命式的悲凉情境。

　　如果说，香港电影里的双男主设置始于吴宇森的男人江湖，那吴宇森的精神根源就是约翰·福特式的西部世界。

　　影史上，双男主模式的出现，同样伴随着类型片的成熟，而与之关系最密切的一类就是西部片。

　　莱昂内在[西部往事]里说“男人是古老的种族”，那西部片里的男人们，就是最铁血浪漫的那一类。

　　西部片里的男人们，常常是独行的牛仔，或强大的赏金猎人、正义的警长，阳刚、粗粝、正义的硬汉形象总是标配。

　　而这样热血的男人遇到男人，或一起行侠仗义、或共斗恶徒，或只是游荡在广袤的西部世界，总能碰撞出激情火花。

　　?[黄昏双镖客]剧照，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和李·范·克里夫

　　莱昂内的[黄昏双镖客]，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和李·范·克里夫是两个完全个性不同的赏金猎人。

　　初次见面，彼此都看不顺眼，但在面对追捕恶徒的共同立场时，他们才终于一起行动。

　　不过，莱昂内本质上还是在重点塑造伊斯特伍德式的孤胆英雄，但不能否认的是，从后者身上，他才学到了枪法之外的智慧。

　　约翰·福特的[双虎屠龙]，约翰·韦恩和詹姆斯·斯图尔特共演。

　　?[双虎屠龙]里的约翰·韦恩和詹姆斯·斯图尔特

　　两位昔日的好莱坞大腕首次合作，却不是传统意义上惺惺相惜的西部英雄。

　　斯图尔特扮演的是一个律师书生，在野蛮的西部小镇里，他和号称第一号牛仔的约翰·韦恩彼此协助，才打败恶徒。

　　只是，这时候的西部英雄形象就已经开始在“反传统”了。

　　这种西部挽歌的氛围到了[虎豹小霸王]这部最着名的双男主西部片里，就更明显了。

　　?[虎豹小霸王]结局，布奇和圣丹斯小子

　　布奇和圣丹斯小子，这两人组成的“虎豹小霸王”是小镇的劫匪头目，被通缉之下，两人踏上了浪迹天涯的逃亡之路。

　　布奇和圣丹斯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西部硬汉，他们贫嘴话痨、任性妄为，但又是两个让人没办法讨厌的混蛋。

　　就像是男男版的[邦妮与克莱德]，这两人在临死前，仍在一起浪漫地幻想着“以后去澳洲干一票”。

　　这是1969年，这一年，除了这对“亦基亦友”的经典伙伴，还出现了[逍遥骑士]和[午夜牛郎]这样的双男主电影。

　　?[逍遥骑士]，彼得·方达和丹尼斯·霍珀

　　嬉皮文化的最顶峰盛世，[逍遥骑士]就是对其的一个回应，两个男人骑着机车，一起流浪在路上；

　　而[午夜牛郎]，没落牛仔来到纽约讨生活，最边缘的两个灵魂在爱情和友情间，彼此扶持，而又难逃既定命运。

　　?[午夜牛郎]，达斯汀·霍夫曼和强·沃特

　　从西部片的江湖义气开始，到没落牛仔结束，双男主的关系里有男人间的浪漫，也有无奈的悲凉。

　　有置身其中的彼此格格不入，也有孤独里的相互扶助，这种基情、友情难解难分的关系一直影响到了直至现在的诸多电影。

　　要说双男主的设定，真和现在的同人文化有着扯不清、道不明的关系。

　　只要稍微想多点，两男主惺惺相惜、你侬我侬的关系就不单单是“友情”可以一言概括的嘛。

　　近40年前的迷妹们就已经这么想了。

　　那时候，有一部异常风靡的科幻剧，叫做《星际迷航》，舰长柯克和大副史波克的美好友情已然超越了友情。

　　?《星际迷航》，舰长柯克和大副史波克

　　于是，就此催生了大量迷妹的自发创作，柯克和史波克的名字中间用斜线(slash)加以区分。

　　这样，后来风靡全球的同人(slash)文化，从这里开始出现了。

　　日本人称其“腐文化”，还有一个词结合了“兄弟”和“浪漫”，称其为“男漫文化”。

　　反正，从70年代在欧美的萌发，到八、九十年代的蓬勃发展，再到现在的发展极致，大银幕的双男主已经很难再“清清白白”了。

　　最敢明目张胆玩基情的，像是[大侦探福尔摩斯]，福尔摩斯和华生简直算是过上了傲娇又幸福的“同居”生活。

　　?[大侦探福尔摩斯]中的福尔摩斯和华生

　　就连演员小罗伯特·唐尼在采访时，自己都说：

　　如果你问我剧情是什么，我会说，剧情就是华生想要离开我，而我努力留他在我身边，并阻止他结婚。

　　《神探夏洛克》里，当然也不能落后，福尔摩斯和华生这一对，真是永远可以给人无数的遐想空间。

　　?《神探夏洛克》中的卷福和华生

　　各种超级英雄类电影里，就更是深谙这一套。

　　[雷神]里，哥哥雷神和弟弟洛基兄弟两个相爱相杀、你侬我侬的“亲情”，真是让人看得心花怒放；

　　?[雷神]，雷神和洛基

　　[X战警：第一战]里，虽然仍是老套的超英情节，但双男主从密友到决裂的悲剧性转折，又会让人百感交集。

　　?[X战警：第一战]，X教授和万磁王

　　康德有个理论叫做“二律背反”，简单说，就是任何一股力量都应该有另外一股力量能够与其达到平衡。

　　双男主之所以好看，大概就是缘于这种力量平衡——

　　无论是友情破裂、从敌到友，还是亦敌亦友、相爱相杀，戏剧张力都是够够的了。

　　[喋血双雄]里有一句台词说：“这个江湖已经不再适合我们了，我们都太念旧”。

　　江湖可能是很难再回去了，不过，它肯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双男主的关系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