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灰

　　“纸灰”，烧给阴间逝者冥币，残留于阳间的灰烬。

　　这件事，是我小的时候姥姥讲给我的。故事是姥姥舅舅的亲身经历。（也就是我太姥爷辈的，下文中以老爷子称呼。）

　　老爷子是个标准的山东农村汉子，为人勤劳、俭朴、憨厚、老实而又倔犟。

　　因为为人勤快，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可以的，在解放后，划分成份时，姥姥的家族被认定为富农。其中，老爷子家也是富农。

　　但老爷子也有不良嗜好——农忙后，有时间爱玩上几把，也就是爱赌。

　　秋收过后，老爷子看到家中的豆子收成真的不错。豆子放在家里，也吃不了这么多。如果是直接卖又值不了几个钱，与其这样放着，还不如做成豆腐到县城里去卖，还能多挣点钱。

　　说干就干，当天老爷子连夜开始做豆腐。因为豆子多，加上老爷子贪心想多挣点钱。所以这次做的豆腐多了一些。

　　第二天，天刚刚亮，老爷子就在集市上做起了豆腐生意。豆腐多了，所以一直卖到太阳西坠，时近黄昏。

　　看看天色已晚，老爷子开始踌躇是否要连夜返回家里。

　　那个年代，地面也不是十分太平的，时常也有些强人在路边打劫。思来想去，不回家吧，又要白白拿钱给客栈，这一天一夜受得累是给客栈受的。

　　转念一想，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怕的。索性，把钱藏在衣服最里面，外面放了少部分钱。收拾好东西，连夜往家走。

　　在走到一个前不着村，后不着店的所在时。只见前方不远处路旁，有火光闪烁。

　　老爷子疑为是劫道的，急忙躲到路边的小沟里，静观变化。

　　可过了良久，未见有人经过，探头向火光处张望。那火光依然还在原地未见移动。

　　这条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，也没有办法绕路走呀！

　　想到这，老爷子壮了壮胆子。从小沟里，又返回到路上，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。

　　在离火光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，老爷子再一次跳到路旁的小沟里，窥视。

　　不远的地方，是个简易的瓜棚（可能是用来看瓜或看守谷物吧）。

　　说简易，其实这棚子，也就只有棚顶上，还有着薄薄的草帘子还勉强固定在棚顶的木架上面。

　　而棚子里面，则空无一物，仅剩下四根光秃秃的柱子在支撑着棚顶。

　　此时，棚顶木架下面悬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。灯笼随着风的吹动，左右摇摆着。

　　被照到的景物，随着它的摇摆也是忽明忽暗。

　　借着灯笼的照明，可以看到棚顶所能遮挡的地面上，铺着一些干草。干草上面围坐着仨人，好象是在说着些什么。

　　老爷子听的不是很真切，于是蹑手蹑脚地向瓜棚又靠了靠。

　　“我们就在这坐到天亮呀？”一个声音道。

　　“都是你！非说贪黑走，夜里能到家。到这了，你又说前面的路面不太平，怕遇到劫道的，又不敢走。要走的是你！不走的也是你！早知道这样，我们哥俩就不和你一起走了。都到这了，爱走你走。我们哥俩不走了，在瓜棚等到天亮再说！”

　　“是我要走的，你们哥俩没想走呀！我又没硬拉你走的，你什么事都怨我！”

　　“你爱咋地，就咋地！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
　　没等话说完，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。“哥你别和刘哥吵了，都一起出来的，我们就在着等到天亮了再走。反正，也没什么要急事。”

　　“对了，杨老大你身上不是有牌吗！我们坐着也闷，不如我们哥仨玩玩，一玩时间过得就快了。”

　　仨人在瓜棚里玩了起来。

　　也就几把后，那个杨老大，把牌一扔：“不玩了，没意思。没什么赢头，干玩太没意思。”

　　“刘哥哥要不我们仨耍会钱呀！反正，白天在城里都挣到钱了。”

　　“不玩，我自己怎么能玩过你们哥俩呀，不玩！不玩！睡觉。”

　　“别呀刘哥！睡觉，你不怕来贼把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偷走呀！那样，还不如耍耍看，这叫有赌未必输。”

　　“不玩，谁知道你们哥俩会不会玩暗牌呀！四个人嘛玩玩还行，可就咱们仨，不玩！”说完，就倒在干草上象是真的要睡。

　　老爷子闻言，赌瘾又犯，手痒难耐。急冲冲地，一边向瓜棚走，一边开口道：“算我一个，正好四个人！”

　　仨人闻听，吓了一跳。从地上一跃而起，更有一人急忙去捂衣服口袋，象是怕什么东西丢了一样。

　　老爷子见状，明白了仨人，是误将自己当成了劫道的强盗。

　　当即，将自己到此的来由告诉了仨人。听到后，仨人是将信将疑地看着老爷子。

　　见其手中未有什么凶器，且是孤身一人。当下，邀请老爷子到瓜棚里坐。

　　老爷子到了近前才看清，仨人均身着青色的粗布衣裤，脚穿“一脚蹬”布脚。但从头到脚的衣衫、鞋袜就没有不打补丁的。料想，家境也不是十分富裕。

　　仨人见老爷子走到近前，就挪了挪位子，给老爷子空出一个位置出来，邀老爷子坐下聊。

　　老爷子，在靠近仨人时，就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。转念一想，正值深秋，秋风夜寒也是很正常的。于是，就裹紧衣服坐了下来。

　　坐下后，问仨人为什么会在这里。仨人便告之，仨人家在何处，姓氏名谁。

　　原来，仨人是结伴到城里贩卖山货。因出城时已晚，便走到了此。听传言，再向前常有强盗劫道，就不敢再继续向前走了。

　　老爷子看了看四人围坐的地中央散落着牌。便说：“刚才不说玩牌差个人嘛，我也会玩。咱们四个一起玩呀！”

　　仨人遂欣然应允。但刘姓男子道：“我只出XX钱，如果输光了，我们就不玩了。如果没输光，就继续玩到天亮。”

　　打牌时，几人是有说有笑都很开心。中途，老爷子烟瘾又犯了。从口袋里，掏出烟袋，添上烟叶，点燃了刚抽了一口。就听到杨姓的弟弟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好象都要喘不过来气了。

　　“老哥，你别抽烟了，我弟弟闻不得烟味。”

　　老爷子，把干草拨开一小块，露出土地。烟袋在地面，磕了磕。把未燃的烟叶，装回去来烟叶袋里。并将燃烧的烟叶弄熄。

　　四人就这样玩到，天际泛白。恰在些时，刘姓男子咒骂了几句手气不好。因为，他所说的输钱最高金额数已到了，就坚持不再继续玩了。仨人，便各自倒头去睡。

　　老爷子，将所赢的钱折整齐后，放到衣服里面所缝的口袋中。此时的他，也是困意来袭。便也找了个地方睡去。

　　睡时好象是怕别人偷走他的钱，在睡前，一只手还在衣服外面，牢牢地捂着钱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老爷子被刺眼的阳光照醒。醒后，发现仨人已不知踪影。但那只捂住口袋的手，依然还是那里捂着。口袋，也仍然是鼓鼓的。起身，发现没丢失任何东西。便起身，向家赶去。

　　到家后，老婆自是十分生气。口中不禁唠叨着“又是去耍钱”、“不务正业”、“不管家”云云！老爷子被说烦燥起来。有些恼怒地道“一天天只会喊叫的老娘们，我不出去挣钱，家里花个屁呀！”

　　说完，就想拿出钱来，镇位老婆那咄咄逼人嘴。

　　此时的口袋，鼓是很鼓的。但，摸起来的感觉是，松松软软的。忙掏钱出来看，不看不打紧。一看顿时是七窍生烟，火冒三丈。口袋里的钱，夹杂着一些纸灰折叠在一起。

　　钱数，已不再是昨夜睡时的那些。老爷子认定，是仨人趁他睡着时，偷走了钱，用纸灰代替。

　　在盛怒之下，老爷子赶奔仨人所说的村庄，想去找仨人评理。一路奔到村里，进村打听到刘姓男子家所在，径直赶去。

　　“是刘某某家吗？刘某某在家不？！”

　　刘姓男子家人，从屋里走出来，一脸惊诧地望着老爷了。回道：“他两年前就死了，你找他干什么？”

　　后又询问其家人，坟茔所在及下葬时的衣着，衣着与昨晚所见一般无二。又问及了杨姓兄弟的情况，得知二人也已早亡。

　　在刘姓男子家人的陪同下，又去了一下坟地。刘姓男的坟丘上，并无一物。而杨姓兄弟的坟丘上，散落着少许的纸灰与钱币。

　　老爷子与杨姓兄弟互有输赢，彼此间都有对方的钱。所以，坟丘上出现了钱币。

　　老爷子对于发生的事，仍有些许的怀疑。当天，又去了夜间逗留过的瓜棚。找到印象中坐过的地方，拨开干草，看到了夜间弄熄的烟叶。就此，老爷子对昨夜所发生之事深信不疑！买上祭品，动身赶回刘姓男子的村子，到了仨人的坟前祭拜后回家。

　　老爷子，这次去城里做小买卖。不但没赚到钱，反而搭进去了一些。从此后，他去城里再也没有贪黑夜归。可能他怕做小生意搭钱！或是又懵头懵脑的陪“人”打一夜牌吧！

　　至于，嗜赌的事。姥姥说，“耍钱是没能改掉，只是从那天起从没在夜里去赌钱了。舅妈也没再因为，晚归唠叨过老爷子。

　　姥姥凝视着对我道：“长大了可不要耍钱呀！因为，在你耍钱的时候。你可能不知道，坐你对面和你耍钱的“人”是什么样的“人”。”

　　长大后，回味着姥姥的故事，我相信关于老爷子的故事一定是真实存在的！姥姥之所以和我讲这样的一个故事，也是想借此教导子孙后代不要沾染赌博的恶习吧！庆幸的是，父辈和我这辈，家里无一人参与赌博！

　　（故事中，人物对话，原意大概是如此。为了增加阅读的可视性，本人进行的添加与修饰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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