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再也回不来了

　　刘晓军是我的一个发小。他是他家的独生子。在我们那一带独生子少之又少。他有个爷爷，农村里都叫他刘老汉。

　　刘老汉去世了，哭得最伤心的是他的孙子晓军。

　　刘老汉到晓军这一代，已经是五代单传。晓军出生时，刘老汉高兴得合不拢嘴，在村里他逢人便发糖果。晓军母亲阿玉的产假过去后，刘老汉的儿子刘强就打电话，让父母到城里帮小两口带孩子。刘老汉接到电话，赶紧收拾起行李，第二天就和妻子一道进城照顾孙子去了。

　　刘老汉妻子在家带孙子，刘老汉自己则到工地上找了一份泥瓦匠的活。家里五口人，两室一厅的屋子显得小了，给孙子换上大房子成了刘老汉新的奋斗目标。他拼命地工作，把工资卡都交给了儿媳妇打理，对他来说，孙子就是他生命的全部。

　　在全家人齐心合力下，孙子十岁那年，他们终于如愿搬进了新家，全家人欢天喜地。可是刘老汉却没有想到歇一歇，他像一条健壮的公牛，仍一如既往地工作着。工作之余，他就是和晓军在一起，含饴弄孙是他最大的快乐。

　　终于有一天，刘老汉感到身体不适，腹部闷胀，乏力，干活精力不集中。有一次还差点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，到医院一查，被查出得了肝癌，已经是晚期了，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。

　　刘老汉的儿子把父亲接回家，希望能尽点孝心。可是平时对他十分尊重的儿媳妇似乎变得冷淡起来，还嘴里嘀咕着肝癌会传染。倒是晓军不错，没把爷爷当病人，每天都跑到床头问候他。

　　刘老汉看出了儿媳妇的态度，也考虑到孙子不受影响，要求回老家休养。刘老汉知道，这一去不可能再回来了。

　　刘强把父亲送回了老家，由母亲照顾，自己的三个姐姐也帮忙照顾。不到几个月，刘老汉就去世了。刘强带着妻子和孩子赶回家，哭得很伤心。出殡那天，晓军趴在棺材盖上，吵着要看爷爷。刘强拉着儿子，哄他说：“过几天’头七 ’你爷爷会还魂回家的，到时你还能看到爷爷。”晓军这时才放了手。

　　本来刘强只是说说而已，没想到晓军认了真。到了刘老汉的“头七”那天，晓军坚决要回老家。刘强没有办法，带着晓军回了老家。妻子阿玉放心不下，也跟着回来了。吃过晚饭，妻子阿玉到别处去了，刘强关上门，熄了灯火，带着晓军静静地躺在床上，等着看刘老汉的阴魂归来。刘强告诉他不能发出声音，晓军睁大眼睛，一直等到快凌晨，也没有看见爷爷的魂。他小声地说，是不是关着门爷爷进不来。刘强也不敢肯定，于是下了床，准备打开门。走到客厅，刘强父子看见门外有一个黑影在晃动，知道父亲的魂归来，等了一会儿，父亲的魂魄还在门前徘徊，似乎在顾忌什么。

　　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，把屋子里的家什照得清清楚楚。刘强看见门边摆着东西，他很惊讶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，拿起的东西，原来是艾草，还发出淡淡的艾香。刘强知道艾草有驱邪的作用，怪不得父亲的鬼魂不敢进来，他把艾草拿走了，从后面的窗户扔了出去，赶紧回到床上。

　　果然，他们听到了门“吱呀” 一声轻微地响，黑影飘飘忽忽进来了。黑影在屋内东摸摸西摸摸，轻声地叹息，似不舍，似留恋。然后慢慢地走到床边，刘强和儿子忍不住眼泪“扑簌扑簌”地滑落下来。终于，晓军忍耐不住了，他喊了一声“爷爷……”然后伸出手去抓爷爷的手，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，一切都消失不见了，仿佛是一个幻境……

　　晓军的奶奶、阿玉还有刘老汉的三个女儿听到晓军的喊声，都跑了过来，打开灯。阿玉看见老公和儿子赤脚站在床边泪流满面，儿子哽咽着告诉她：“妈妈，我真的看见了爷爷了！”刘强说道：“我爸是不舍得亲人，来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，并没有害人之心。是谁在门口放的艾草，害得晓军爷爷的魂魄都不敢进来。”阿玉嗫嚅道：“是我放的，我是怕爷爷的阴魂回家吓着孩子。”

　　刘强搂着流泪的儿子，喃喃地说道：“爷爷再也回不来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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